商標授權程序中對不正當注冊行為的規制
新聞來源: 《中國知識產權報商標周刊》 作者: 劉慶輝
——評析安國市金泰副食品有限責任公司訴商標評審委員會等商標異議復審行政案
本案要旨
商標執法（司法）機關在商標申請審查及核準程序中，發現商標注冊申請人是以欺騙手段或者其他不正當手段申請注冊商標的，可以參照根據2001年10月27日第九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第二十四次會議《關于修改〈中華人民共和國商標法〉的決定》第二次修正的商標法（下稱第二次修正的商標法）第四十一條第一款（現行商標法第四十四條第一款）的規定，不予核準注冊。
案情
被異議商標為第8078350號“清樣”商標，由河北省安國市金泰副食品有限責任公司（下稱金泰公司）于2010年2月22日向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商標局（下稱商標局）提出注冊申請，指定使用于啤酒、姜汁啤酒、麥芽啤酒、制啤酒用麥芽汁、水（飲料）、麥芽汁（發酵后成啤酒）、果汁、無酒精飲料、豆類飲料、飲料制劑商品上。該商標經商標局初步審定公告后，湖北稻花香酒業股份有限公司（下稱稻花香公司）向商標局提出異議申請。商標局就該異議申請于2012年9月15日作出（2012）商標異字第55867號裁定（下稱第55867號裁定），對被異議商標予以核準注冊。稻花香公司不服商標局作出的第55867號裁定，依法向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商標評審委員會（下稱商標評審委員會）申請復審，請求不予被異議商標核準注冊，其主要理由之一為金泰公司申請注冊被異議商標構成第二次修正的商標法第四十一條第一款所指的“以欺騙手段或者其他不正當手段取得注冊”之情形，依法不應核準。商標評審委員會于2014年4月15日作出商評字[2014]第47172號《關于第8078350號“清樣”商標異議復審裁定書》（下稱第47172號裁定）。該裁定認定：金泰公司在多個類別上申請注冊了“清樣”商標，在多個類別商品及服務上注冊了6件“關漢卿”商標，在多個類別商品及服務上注冊了3件“關家園”商標，此外還在不同的商品及服務上申請注冊了兩件“修達寧”商標、兩件“斯巴魯”商標及“修斯舒”“修達舒”等商標。據此，可以認定金泰公司的系列商標注冊行為具有明顯的復制、抄襲他人較高知名度商標的故意，擾亂了正常的商標注冊管理秩序，有損于公平競爭的市場秩序，已構成第二次修正的商標法第四十一條第一款所指“以欺騙手段或者其他不正當手段取得注冊”之情形，該案被異議商標的注冊屬于此種情形，應不予核準注冊。商標評審委員會據此裁定：被異議商標不予核準注冊。金泰公司不服第47172號裁定，依法向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提起行政訴訟。
判決
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第五十四條第(一)項之規定，判決：一、撤銷商標評審委員會作出的第47172號裁定；二、商標評審委員會重新作出裁定。稻花香公司不服，向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第六十一條第（三）項、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五十六條第一款第（四）之規定，判決：一、撤銷原審判決；二、駁回金泰公司的訴訟請求。
評析
該案的爭議焦點是第二次修正的商標法第四十一條第一款關于“以欺騙手段或者其他不正當手段取得注冊”的規定是否可適用于商標申請審查及核準程序。
根據第二次修正的商標法第四十一條第一款的規定，已經注冊的商標是以欺騙手段或者其他不正當手段取得注冊的，由商標局撤銷該注冊商標；其他單位或者個人可以請求商標評審委員會裁定撤銷該注冊商標。該項規定的立法精神在于貫徹公序良俗原則，維護良好的商標注冊、管理秩序，營造良好的商標市場環境。該項規定除了適用于已注冊商標的撤銷程序，是否也可以適用于商標申請審查及核準程序？亦即，商標執法（司法）機關在商標申請審查及核準程序中發現的以欺騙手段或者其他不正當手段申請商標注冊的行為，是否也可以適用前述規定予以制止？對此，實踐中存在不同的認識。一種觀點認為前述規定的立法精神應當貫穿于商標申請審查、核準及撤銷程序的始終，故應當對該款規定作擴張解釋，可適用于商標申請審查及核準程序。另一種觀點堅持文義解釋規則，認為該款規定的文義是清楚的，只能適用于注冊商標撤銷程序，該案一審判決即堅持這種觀點。
根據文義解釋規則，該款規定的適用范圍是清楚的，只能適用于注冊商標的撤銷程序。但是，對于在商標申請審查及核準程序中發現的以欺騙手段或者其他不正當手段申請商標注冊的行為，若不予制止，等到商標注冊程序完成后再啟動撤銷程序予以規制，顯然不利于及時制止前述不正當的商標注冊行為，是不合理的。因此，前述規定的立法精神應當貫穿于商標申請審查、核準及撤銷程序的始終。商標局、商標評審委員會及法院在商標申請審查、核準及相應訴訟程序中，發現商標注冊申請人是以欺騙手段或者其他不正當手段申請注冊商標的，可以參照（亦即類推適用）前述規定，不予核準注冊。
該案中，根據在案證據，金泰公司在多個商品類別上申請注冊了“清樣”商標，此外還申請注冊了6件“關漢卿”商標、3件“關家園”商標、兩件“修達寧”商標、兩件“斯巴魯”商標以及“修斯舒”“修達舒”等商標。金泰公司的前述系列商標注冊行為具有明顯的復制、抄襲他人較高知名度商標的故意，擾亂了正常的商標注冊管理秩序，有損于公平競爭的市場秩序，違反了公序良俗。參照第二次修正的商標法第四十一條第一款關于禁止以欺騙手段或者其他不正當手段取得商標注冊的立法精神，金泰公司的前述系列商標注冊行為應當予以禁止，故該案被異議商標的申請注冊不應予以核準。商標評審委員會應當參照而不是直接適用第二次修正的商標法第四十一條第一款的規定，制止該案被異議商標的注冊，其法律適用方法確有不妥，但是，其裁定結論是正確的。鑒于第47172號裁定的結論正確，并無撤銷該裁定、責令商標評審委員會重作裁定的必要，因此，金泰公司一審訴訟中要求撤銷第47172號裁定的訴訟請求，依法應當予以駁回。據此，二審法院判決撤銷原審判決、駁回金泰公司的一審訴訟請求。
需要強調指出的是，該案中商標評審委員會是直接適用第二次修正的商標法第四十一條第一款的規定，二審法院是參照亦即類推適用前項規定，類推適用和直接適用顯然有別，是不同的法律適用方法。二審法院在該案中闡明的法律適用方法，對于指導商標執法（司法）機關今后處理類似案件具有重要意義。
（劉慶輝 作者單位：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
